[試閱] 第一幕 他/她是殺人鬼K嗎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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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箱中的魔術》


  在有聲電影的時代來臨前,本國有一種特殊的職業,叫做「辯士」。

  辯士是做什麼的?簡單說,就是對無聲電影的劇情進行講解和配音,像說書人一樣。

  有聲電影時代的諸君可能很難想像無聲電影到底是怎麼進行的。在歐美,播放無聲電影時,旁邊會有個樂團,隨著情節進展演奏音樂,而劇情中的會話,則以字卡的方式表現──也就是在演員講話後,直接切入一個只有文字的畫面。當然,也不是每句話都切入字卡,有些意涵明顯,不用打字卡也猜得出在講什麼的,就沒必要這麼做。

  也因此,無聲電影有著很大的詮釋空間。

  在本國,「電影」這項娛樂登陸於明治二十九年,當時國人對電影全不瞭解,所以為了向大眾介紹,播放之餘也有專人對電影進行解說,那就是辯士的始祖。同樣在無聲電影的時代,就算是歐美也沒有這種職業,所以可以說是本國的獨創。

  隨著電影流傳到本島,辯士這種工作也流傳了過來。諸君請看,在我這麼說的時候,一位辯士已經站到舞台上了。他穿著體面的西式服裝,戴著手套,行了個禮,動作就像魔術師一樣華麗。

  諸君也許不曉得,在無聲電影時代,辯士不只是電影的陪襯,甚至可以說是電影這項娛樂的主軸;他們對電影有著極大的詮釋權,而他們的表演方式,也是觀眾的一大樂趣。觀眾們甚至會認辯士來選擇自己要看的電影,電影院也會聘請有名的辯士。他們就像是另類的電影明星。

  至於諸君眼前的這位辯士是否這麼有名,那就不得而知了。只見他打了個響指,螢幕上便出現畫面,旁邊的樂團開始演奏,觀眾們也安靜下來。在後方,有一位表情嚴肅的警察監視著。

  畢竟台灣是殖民地,所以像這種很容易散佈反殖民思想的場合,當然是需要警察監視的。不過這位警察的表情,不只是嚴肅。他目露兇光,緊緊盯著前方的辯士。

  為何他的眼神這麼可怕?

  「祝各位有個美好的夜晚。歡迎各位來到,這個昭和二十五年的時光。」辯士無視警察的眼神,用溫柔的聲音說,這時,畫面上出現一名男性。鏡頭拍著他的側臉,他看起來有點像是上原謙,但眉頭深鎖,比起上原謙更是有棱有角,有種外國人的氣質。他穿著西服,戴著帽子,坐在喫茶店窗邊吸了口菸。

  「到底是怎麼回事……」隨著字卡出現,辯士用一種完全不同的聲音說道。接著他變魔術般地從空中拿出一根菸,點燃吸了一口,說道:「讓我來告訴各位。這名男子,名叫法務主獺槻(ほうむず うそつき),是位私家偵探。各位觀眾甚至可以在臺灣日日新報上找到他的偵探社廣告。」

  他吐出煙霧,一瞬間,煙霧便瀰漫了整個電影院,同時淹沒了觀眾的各種表情。

  「不過,法務主這個名字只是假名。」辯士悠然笑道:「而且雖然他是以偵探的身份出現,但這部電影卻不是推理故事,那麼是什麼樣的故事呢?嗯……也許是個愛情故事吧。」

  煙霧很快地朝後方撲去,就連那名警察都要被淹沒。那警察露出既憤怒又害怕的表情,但仍站在原地不動。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煙霧吞食,臉上甚至繃起了青筋,卻沒有任何行動。

  難道他不能動嗎?

  畫面上出現一名妙齡美女,她來到法務主的桌邊坐下,法務主看著她,表情有點驚訝。「你是……?」這聲音已不再辯士口中講出,而是真正屬於法務主獺槻的聲音。

  「先生,這邊禁菸喔。」警察抬起頭,發現是喫茶店裡的侍者在說話。他似乎剛剛剛的客人之一。「啊,抱歉、抱歉。」辯士把菸熄掉,喫茶店中坐滿了客人,全都是剛剛的觀客。

  「請問您是法務主先生嗎?」女子笑著問道,帶著一種不卑不亢的氣質。

  「……是啊。」法務主露出專業的微笑。

  「據說這裡禁煙喔。」她伸手指著法務主夾在手指間的菸。

  「我認識這邊的老闆,所以沒關係。」法務主笑道,但還是將菸捏熄了。他稍微欠身向前:「那麼,有什麼我能為小姐您服務的嗎?」

  女子拿出一張名片。

  「你知道上面寫著什麼嗎?」辯士忽然出現在警察身邊,用一種閒聊的語氣問道。警察瞪著他,沒有說話,辯士便自顧自地繼續說:「那上面寫著,她是臺灣日日新報的記者,名叫新日嵯峨子(しんじつ さがす)。

  法務主露出帶著興味的表情:「新日嵯峨子嗎……」

  「是。」

  「那麼恐怕,你無法從我這邊得到什麼吧?」

  「為什麼呢?」新日笑道,但似乎對這答案並不意外。

  「因為我只會說謊啊。」

  「沒關係,男人都是這樣的。」新日揮手道,動作帶著西化的俐落感。

  「您能瞭解這點真是幫上大忙了。」法務主笑道:「那麼,請問我能幫上您這位記者什麼忙呢?」

  「我希望您能接受採訪。」

  「採訪?」法務主笑了笑:「也好。我樂於提供美女幫助。那麼,請問你想問什麼呢?」

  新日側頭看他,但看不出她在想什麼。這一刻,她有著蒙娜莉莎般的神秘。她說:「謝謝,您這麼爽快地答應真是太好了……是這樣的,我想知道你在這五年中過得好不好?」

  「這五年中?」法務主的表情忽然淡了下來。

  「是的。法務主偵探社就是在五年前成立的吧?這是你第一次出現在世人面前,在此之前,法務主獺槻是不存在的。我對您的過去沒興趣,我想知道的,是身為法務主獺槻的這段期間,您過得如何?」她試探地向前,瀏海隨著她的動作晃了一下。

  「你是想問偵探社的營運狀況嗎?」

  「不。如果可以的話,我想知道的是你的私生活。」新日盯著他,法務主的眼神卻退縮到了螢幕後面。後台有著無數的世界,而法務主的外殼漸漸分解,有如演員回到了現實。良久之後,法務主問了一句話。

  「你是妖怪嗎?」

  所有觀眾都盯著他們。

  「是。」新日笑了,像花一樣燦爛。那是很不可思議的笑容。彷彿有什麼破繭而出一樣,而直到剛剛在這裡的新日,都只是個假人,只有這個笑容屬於她。法務主露出苦笑,他說:「言語道斷要你來的?」

  新日露出驚訝的表情:「你不知道?」

  「知道什麼?」

  「言語道斷死了。被殺了。」

  法務主的表情動了一下。但他是個演員,所以表情沒有意義。他伸出手抵著下巴,眼神斜斜地飄向窗外。過了一會兒,他才露出淡淡的笑容:「是嗎。我本來以為,她終於找到了離開台北結界的方法。」

  「可以說是吧。」新日說道。

  「不過,言語道斷真不愧是言語道斷啊。」法務主像是鬆了口氣地說道:「就連死得都這麼言語道斷。」

  「你是說死得不可理喻嗎?」新日似乎頗喜歡這個說法。法務主點點頭,說道:「你不覺得?台北州內有哪個妖怪或神明殺得了她,我還真想不出來。明明這麼強大,卻這麼簡單就死了。」

  「是的。」新日認同,然後舉起手說道:「對不起,請給我紅茶。」

  侍者笑著點了點頭。

  「就一位客人來說,你也太怠慢了吧?」法務主說。

  「真巧,我也認識老闆,所以沒關係。」新日笑道,她坐正身子,問道:「那麼,您打算為言語道斷報仇嗎?」

  「怎麼可能?」法務主說:「殺得了言語道斷的傢伙,我怎麼會是他的對手。」

  「也許對方是用了卑鄙的手段。」

  「也許。但卑鄙的手段對言語道斷是沒用的。不是說過了嗎?言語道斷之所以是言語道斷,就是因為她真的言語道斷啊。」

  「原來如此。」新日笑了,這是個很甜美的笑容:「那麼先不管這個話題。你這段期間過得好嗎?還有,既然你已經知道我不是人類,是否能回答這個問題──五年前,你為何離開言語道斷?」

  法務主沒有回答。

  但他的眼神回答了。鏡頭穿越他的眼神,看到他的過去。


……未完待續